陆沉舟垂眸看着他手中的香囊,不比一般香囊用五色丝线缠成,这个香囊是用几块碎布织就的,上头坠以流苏收口,中间没有搁置香料,而是放了几块糕点。
这般做法,他只在前世里见过。
这种香囊,他也只在前世里佩过。
而今,却是薛怀悰拿了过来,陆沉舟默不作声伸出手,从香囊中取出一块糕点,慢慢放入口中,轻咬一口,竟吃到了久违的熟悉味道。
沈矜生于姑苏,长于南食,与北食的咸鲜不同,她做的糕点总偏于江浙一带的甜润口味,且甜而不腻,润而不干。
几块糕点,几乎是瞬间被御史台瓜分个完全,薛怀悰自己也只得了一块。
陆沉舟吃完,心里虽是还想得厉害,却只能止住,叫了人来,命他去外头以做南食出名的金家铺子再买一些糕点来。
由是忙活了几天,除却谢恩表一开始时显露的两句违逆新政的诗词,余者皆无所获。
陆沉舟上报到御前,官家看了两眼就搁置到了一旁,显是未曾放在心上。
此时正逢新法试行,臣工之间政见不合多是常事,在官家而言,这两句诗词算不得什么。
御史台白熬了几个晚上,几位监察御史熬得两眼通红,早想着回家好生休息了。
思及过两日休沐,遂一处商量去哪里喝喝酒散散心,薛怀悰照旧推辞不去,旁人便笑道:「只一日而已,听闻薛伯母身子已经大好,弟妹在家想来照应得过来,咱们早去早回。」
薛怀悰摆一摆手,此番倒不是为了照顾他母亲,而是休沐那日适逢他的生辰,家中必是早有安排了。
几位同僚听说,「哎呦」一声,纷纷给他提前道贺,说着说着,干脆提议不妨一道去薛家聚聚,既是为薛怀悰贺寿,亦是散心了。
薛怀悰思量自己年纪还小,本不欲因为生辰一事大动干戈,无奈几位监察御史都这么说,他不好再推了人家好意,便一一答应下来,回去之后少不得要同沈矜说了。
沈矜倒是不嫌麻烦,她于持家很有自己的办法,听说薛怀悰的那些同僚要来,便把之前的安排都推翻了,重拟了单子,另置一桌菜肴预备宴请。
监察御史们都是尝过糕点的人,早就盼着能到薛家再尝一尝沈矜的手艺了,等不及休沐,就在前一天下朝时拉住了薛怀悰再三叮嘱,务必要吃到沈矜的拿手好菜。
他们三不五时聚在一处嘀嘀咕咕,陆沉舟从台中出来的时候,就觉出不对劲来,便抓住了身边路过的一位主簿问道:「他们几个在说什么呢?」
主簿望一眼薛怀悰,躬身笑回他道:「明日是小薛大人的生辰,李御史他们说是要去薛家给小薛大人庆贺呢。」
「哦?」陆沉舟松了手负于身后,这等事怎的没人叫上他?
主簿听他问起,笑痕越发深了:「大人身份何等尊贵,怎能叫大人去给下属们贺寿?李御史他们也就是借个由头,趁休沐日出去玩闹一回罢了。」
陆沉舟没再说话,冲那主簿摆一摆手,便上马车回府去了。
翌日,国公夫人得了贵人的请帖,一早就带着柳婉柔和陆沉鱼出门做客去了,府里便只剩下陆沉舟一人。
他在院子里四处转了转,又到书房翻开书看了两眼,随后起身到池塘边喂了一会儿鱼食,怎么着都不甚舒心。
跟着他的长随看他百无聊赖,便想着法子讨好他道:「侯爷若不想在府里的话,不如出门走走,咱们外头新开了好几间铺子,侯爷要不要去看看?」
左右闲着也是闲着,长随这样说了,陆沉舟果然动了出门的心思,坐上马车到那铺子里一瞧,有卖胭脂水粉的,有卖笔墨纸砚的,还有卖彩绸锦缎的。
他在铺里转了一圈,忽而指着那一套笔墨纸砚,让人包裹了起来放到车上,又挑了两匹淡如烟霞的绸缎,一并放到车上,才指挥着长随去郊区民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