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醒来的时候,已经躺在了寝室的床上。
天光大亮。
我看一眼手机,竟然已经十一点了。
我开口,才觉声音沙哑:「周萱?你在吗?」
周萱拉开窗帘,给我倒一杯蜂蜜水,递上来。
「快喝吧,补充补充水分。」
头好疼,疼得像要裂开。
脸和胳膊也疼,窗外阳光照进来,我看见自己的手臂青一块紫一块的。
我犹犹豫豫:「我昨天赖了你的酒,被你打了一顿吗?」
周萱没好气地叉腰:「什么被我打,是咱俩被色狼打了好吗?」
她爬上我的床,使劲晃我肩膀。
「大小姐,别告诉我,你把昨晚的事情全部都忘记了。」
我被她晃得头晕,索性又躺下,望着天花板发呆。
「你说昨晚,色狼?」
有零碎的片段涌进来,一会儿是变态男伸手拉扯我的外套,一会儿是我在宋慎怀里哭。
我双手捂住脸:「我一定是在做梦。」
周萱没打算放过我,把我的手拿开,对着我有条不紊地讲述。
「你昨天……」
她说,昨天陈旗被女朋友召唤走了,于是宋慎打车送我们去医院。
一路上,我都在小声哭。
司机都注意到了我,从后视镜里不断观察我们。
宋慎不得不把校园卡拿给司机看,证明自己并非坏人。
医生给我膝盖手臂上药的时候,我就抓着宋慎哭,一直哭到抽气。
最后还是宋慎接过了棉签,一点点给我破损的伤口消毒。
医生觉得好笑,跟宋慎说,小女朋友挺娇气啊。
宋慎还没说话,我已经大哭起来,说我没资格做他女朋友。
他把我们送回学校的时候,已经快到凌晨四点。
据说,我拽着宋慎的袖子,怎么也不肯放手。
「你走了就不会回来了,我知道,你走了我们就彻底没关系了,我知道。」
宋慎始终沉默,低头看着我,由着我拉扯。
我望着他,然后抹眼泪。
最后突然松手了,哽咽着,又很坚决:「你走吧,你不恋爱没关系,我可以一个人恋爱。没关系,真的没关系的。」
门卫都忍不住要出来巡视了,周萱觉得丢脸,把我往里拽。
而我还在胡言乱语,一步三回头,哇哇乱哭。
宋慎一直没说话,只是目送着我们,直到彻底看不见。
周萱还在惟妙惟肖地模仿:「喜欢一个人有错吗?周萱你凭什么让我闭嘴?呜呜呜呜呜——」
我拿枕巾蒙住脸,试图勒死自己。
没脸活了,真的。
周萱揭开我的枕巾,把手机递到我面前。
「你昨天嘀嘀咕咕不知道给谁发了一晚上消息,你快看看吧,别是给老师们狂热表白了。」
我浑身一激灵,攥着手机坐起来。
却见微信里空空荡荡,只有来自一个陌生头像的未读消息。
他说:「是。」
什么鬼?
我点开聊天对话框,往上滑到顶。
前面都是一些颠三倒四的话,一会儿喊疼,一会儿说害怕。
对面的人竟然也很耐心地配合着。
回复虽然都很简短,但能让人知道,他没有离开。
再往下滑,开始耍无赖。
「你相信命运吗?」
「一辈子太长,只争朝夕。我们投骰子,1︰3,我赢,4︰6,你赢。」
「我只要朝夕,不要一辈子,行不行?」
对面没有回复。
隔了快有二十分钟,才有了新消息。
他的回答是投出了一枚骰子。
四点。
他赢了。
两个人应该再无交集。
而我却发出了开心的表情包,笃定:「是 3 诶,我赢了。」
他一直没有说话。
直到今天早上八点,我还在沉睡的时候,他回了消息。
他说:「是。」
是,你赢了。
是,我们或许可以尝试着,一起走向朝夕。
我是个耍赖又眼花的醉鬼。
而他竟然也默许。
我感觉眼眶有些发酸。
周萱已经兴奋得快大叫:「纪晓晓你真有本事啊!你真的醉了吗?怎么比你醒着的时候还会啊?」
我摇摇头,觉得心口发酸发胀,什么也说不出。
爬下床去洗漱的时候,瞥见搭在椅背上的黑色羽绒服。
昨晚的记忆又回来了一些。
我如何在宋慎怀里冷到战栗,他如何脱下羽绒服裹住我。
我揪着他的衣领哭,而他真的低头看着我,眼睛黑漆漆,像黑曜石。
不能再想了。
最好能躲他几天。
那边,周萱接起了电话:「喂,警察啊,哦哦好的,我们大概过半小时去。」
她溜达到我身后,与镜子里的我对视。
「忘了告诉你,昨天宋慎问我们,需不需要报警。我一想怎么能让臭流氓跑了,那必须得报警啊。」
洗面奶糊住了我的眼皮,我手忙脚乱地冲掉。
听见周萱激情宣告:「所以,收拾收拾,咱们去派出所。会流氓,顺便会一会你的情郎吧!」
很突然的,水呛进了喉咙里。
我咳到喘不上气。
一开始只是呛水,后来就像是风寒所致的咳嗽。
周萱给我倒了水,又拆开药盒,把胶囊递给我。
「宋慎给你准备的感冒药。医生说你没发热,不给你开,他说你迟早会。不得不说,他未卜先知了,是不是?」
我捏着小小的胶囊,一时走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