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选他。”
少女隔空轻飘飘一指,合拢的金丝折扇点向梨树下白衣少年郎,喧闹被风吹散最后一点躁动,桃花瓣晃晃悠悠砸落水面,惊跑了憩息的鱼儿。
林潮生眯起眼,看向高台处明丽到刺目的、天下最尊贵的少女,那位向来随心所欲又娇蛮任性的长公主。
她懒洋洋地撑着脸颊,像午后晒太阳的猫,说出的话却不容人拒绝。
“本宫要他,做我的驸马。”
明明是这样的。
明明是选他的。
燕安的驸马明明是他。
林潮生向后踉跄几步,腰背抵上红粉的桃树,手指忍不住用力扣紧树皮,直到感觉疼痛才恍然松开,盯着自己红肿的指尖。
真可悲,直到现在他还在想燕安喜欢他的手,所以不能把手弄伤了。
明明、明明前世那么喜欢他的,说什么一见钟情非君不嫁,这次却选个轻浮卑贱的乐师做驸马。
他不愿意想,更无法接受,本应该爱自己爱得死去活来的燕安这一世连个正眼都不给他,只笑盈盈地招呼乐师陪她去赏花。
那以前是他的位置,是他一度弃之如弊的位置,如今到成了奢望。
他不由自主往前走去,燕安似乎这才注意他,弯了眼折扇掩着唇,声音蜜糖似的,漫不经心地给他心上撒盐:
“这百花宴上林状元可有喜欢的女孩,本宫好替你说媒呀。”
林潮生愣在原地,慢慢睁大眼。
他本抱着侥幸,安慰自己燕安是没有看见他才选了别人,毕竟他今日特意穿了燕安最喜欢的月白衣袍,好好收拾了平时不甚打理的脸,确保自己是燕安最会心动的模样。
可燕安好像真的真的真的,抛弃了他。
就像,和离书摆在他面前,那次一样。
翻涌的潮水一瞬间涌入体内,疯狂挤压心脏,冲击血管筋脉,掠夺生存的空气,林潮生几乎要因这酸涩和委屈的情绪溺毙。世人赞誉为“人间客”的状元郎此时红着眼眶,哪里还有当初连中三元骑马游街时的快意。
他咬着牙提醒长公主:“礼不可废,乐师的身份是万万不得做驸马。”
话刚出口林潮生就后悔了,燕安向来恣意任性,阻止她只会让她更加想要那样东西。她当初能冒着朝臣的万般阻止强夺了他去,如今自然也可以,扶一个乐师,站上他曾经的位置。
燕安果然掀起眼皮,懒洋洋地,漫不经心地,却掷地有声,“不可废? 规矩做出来就要做好被打破的准备。”她向台下招手,像唤猫一样。
“林状元,你管得未免太宽了。”
跪坐在蒲团上的乐师顺着长公主的旨意起身走向高台,一步一阶,一阶一步,每一步都踏林潮生的心尖上,刀割似的凌迟肌肉组织。
林潮生咬住唇,慢慢垂下眼,逼迫自己不去看,不去听,不去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