鸦青色的山脊线撑着灰蒙蒙的天,厚重的云层堆积,有些吃力地兜住逐渐逼近的暴雨。
密林延伸至悬崖边界,有黑深的潮气翻涌上来,底下是西城最有名的哨子河,水势湍急,河床陡峭,前两年西城政府牵头的水利工程在选址时也曾考虑过哨子河,最终因为难以攻克的自然条件而放弃。
山风从树顶穿过,搅得三两只乌鸫焦躁不安地在枝丫间蹦跳,眼看雷雨将至,哨子河发出凶猛的咆哮,持续进行了四个小时的救援行动被迫停了下来,一行人立在崖边,面色凝重。
“时哥,不能再找了,这河咱没法下。”
逼仄的沉默中,最先开口的是宋颂,他在队里年纪最小,性格也乐观,经常挂在嘴边的就是“没有困难的工作,只有勇敢的宋颂”。
勇敢的宋颂还是第一次说丧气话:“先不管这水多急多深,光是这个高度就不可能存活,人要真掉下去了,能留个全尸算不错了。而且一旦掉水里肯定会被冲到下游去,咱们最多再去下游捞捞尸,临时接的活儿,忙到现在已经仁至义尽,十一个人咱拼死拼活救回了十个,只能说最后这个实在是运气太差了......”
其余人也点头附和:“时哥,宋颂说得对,这里是未开发区,安全指数很低,等下起暴雨就更危险了,趁天还没彻底黑,我们得抓紧时间下山。”
虽然听起来残忍,可这就是现实,四个小时的工作量并非他们的极限,但为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结果继续消耗精力,显然很不理智。
而他们的队长从来都是理智的人。
他们是Daman第七救援队,隶属IAG国际搜索救援组织,从最初的一腔热血到如今能快速评判救援风险,采取更高效的救援计划,都是用血泪换来的经验。而正如宋颂所说,这本不是他们按照程序接的任务,是因为失踪人员众多,出于人道主义才帮的忙,如果真因为过度冒险而折了精锐,对组织而言也是重大损失。
站在队伍前方的男人还很年轻,身形高挺峻拔,Daman统一的黑色队服明明单调又土气,却被这个手长脚长的人穿出一种难以忽视的狂狷野性。
他没有说话,微垂着头点了一支烟,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虚握,拢住一簇不安跳跃的火苗,明暖的光晕里,男人浓密的睫毛在白皙的肌肤上拓出淡淡的阴影。
他吸了一口烟,夹在指间,忽明忽暗的一点猩红,嗓音低低沉沉,被风一吹,倒灌进每个人的耳里:“老刁带人收队,清点救援名单,和委托人做好交接,宋颂和章丘在这等我。”
被点名的几人面面相觑,宋颂吞了吞口水:“时哥你要干嘛?”
烟灭在脚底,傅景时往前走了两步,抓过滑降绳利落地固定在腰间,他戴好手套,半蹲着俯瞰下方,山顶气温低,男人冷厉的眼眉很快浸染了稀薄的水汽:“我下去看看。”
他有预感,人还活着。